FirstDream初夢

又是不了了之，攤開來的問題沒有解答，擱著卡在心上，說要解決卻也不知從何下手，那天是田柾國的同學進來把兩人拉了出去，眾人的圍觀引起工作人員的注意，在引來更多人前把他們帶到外頭。

有沒有人把他們的事說出去朴智旻已不在乎，就算金泰亨現在知道也不重要了，他們搖搖欲墜的愛情根本不需要金泰亨的一擊。

原本對這段感情沒自信的朴智旻感到更加不安，但不安是源自自己，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嗎？要如何修復才能回到想要的愛情？喔不，要如何修復才能回到他跟田柾國間的平等關係？

但他沒能跟田柾國好好談談，兩人被拉出去後就遇上也是來看田柾國的鄭號錫，鄭號錫沒感受到周遭微妙的氣氛，直接拉著田柾國說需要個快速導覽，進去前還問朴智旻要不要一起，朴智旻搖了搖頭，便看著田柾國被拉進人群之中。

之後就是連續的錯過。

期末的舞展排練緊湊，等到有時間撥電話，田柾國不是睡了就是在忙，朴智旻也沒能接到他回撥的電話，唯一能不受時間限制聯繫的通訊軟體裡，也只有一般的日常問好，訊息要得到回應通常需要等好幾個小時。

朴智旻覺得這有些像是預習未來的相處日常，時差阻絕了即時的反應，當自己還在分享月明的美景，你那邊已迎接隔日的天明。

時差、越洋電話、網路能聯繫得多緊？說到底就算從現在起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待在身邊，彼此累積下的感情足以抵擋距離的消磨嗎？

還是田柾國在聊天視窗裡說等學期結束後好好坐下來談吧，把所有的疑惑不安全都提出來，彼此坦誠才能好好相處下去，無論是以什麼身份。

好。朴智旻這麼回覆。

學期結束前，閔玧其順利畢業了。

畢業典禮那天朴智旻到場送了束花，前一天還猶豫著該不該出席，想著閔玧其在各方面的幫助、疑慮時的解惑，他買了一小束花去了。

出門前傳了訊息給田柾國，他明白田柾國對閔玧其跟自己關係的疑慮，於是這次選擇主動告知，訊息尾端還加了句碩珍哥也在。

金碩珍佔到觀禮席前幾排的位置，朴智旻坐下時，金碩珍左邊的男子跟他點了點頭。

「是玧其的哥哥。」

第一次見到閔玧其的家人，朴智旻向他打了招呼，哥哥跟閔玧其長得不太像但內斂的感覺卻如出一徹，從頭到尾都安靜地坐著，只有當閔玧其落入視線才會露出溫柔的神情。

朴智旻開口想問閔玧其的父母，卻被口袋裡手機的震動打斷，金碩珍握著手機正努力打字。

玧其跟他父母有些心結。明白這是別多問的提醒，朴智旻回了個ＯＫ的手勢，又看了眼閔玧其的哥哥。

畢業生上台接受撥穗時，他們在台下鼓掌得厲害，閔玧其在看見哥哥時雖然有些驚訝，但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倒是握著花束揮舞著的朴智旻更吸引他的注意，他笑得彎了眉眼，連可以下台了都沒注意。

「不過玧其哥畢業後馬上有工作應該讓不少人羨慕。」

拍著手的朴智旻看著閔玧其似是自言自語，金碩珍聽見後點點頭，還有一年研究生生活的自己雖暫時不用擔心未來，但參與劇團也是為了未來鋪路，學生生活不短，念藝術相關的他們更需要跟專長接軌的機會。

「智旻你也很棒啊，不是申請到交換的資格了嘛。」

「哥怎麼知道？」

驚訝得轉過身去，台上致詞的人說些什麼他不在乎，金碩珍拉著朴智旻壓低音量，試圖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之前聽玧其說的。只是這邊怎麼辦？你還要住嗎？我是沒有租金壓力，東西放著不收租金也沒關係，反正你之後也會回來，到時候就不用再煩惱找房子的問題。」

金碩珍的貼心舉動讓朴智旻忘了闔上嘴，這是他出國前須處理的問題之一，沒想到如此輕鬆便解決了，只是還是為了不在國內這段時間的租金問題爭執了一下，最後是金碩珍以「房東說了算」決定。

「那柾國下學期要過來住嗎？」

「柾國？我下學期過一陣子才會出發，他為什麼要來住？碩珍哥是指週末嗎？」

「咦，我以為泰亨跟你說了。」

「說什麼？」

金碩珍提起的語氣太輕鬆，朴智旻卻覺得那不是自己會想聽見的事，他皺起眉等待金碩珍的回答。

「還是讓泰亨自己告訴你吧。」金碩珍歪了歪頭，最後並沒有回答。

畢業典禮不知不覺在他們談話時已結束，身邊的人都離開去找畢業生拍照，只有他們還在座位上讓閔玧其自己找過來。

沒能再追問下去，只能跟著金碩珍和閔玧其哥哥迎接穿著學士服過來的閔玧其，送上花束時不忘加了句「恭喜畢業」，但畢業對早已投入社會的閔玧其來說並沒有什麼實感，只是多了些時間能運用而已。

閔玧其被三人拉著拍了照，拍完跟哥哥的合照後迫不及待的脫去長袍，想脫掉學士服的表情太滑稽，彷彿多穿一秒也不行。

四個人一起去吃了飯，閔玧其在飯後送哥哥去車站，他說謝謝，哥哥卻握著車票跟他說對不起。

「沒能把爸媽帶來真對不起。」

閔玧其搖搖頭，父母跨不過的檻不是任何人的錯，自己選擇的路說不上是多偉大的理想卻是真正想做的事，一輩子也就這麼短，忠於自我終會有人理解。

他又說了次謝謝，至少還有你支持。兄弟間的擁抱時間不長，家人間對於這種親密舉動總是彆扭，他們還是拍了拍彼此的肩。

朴智旻跟金碩珍在車站外等著，閔玧其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只是攬過朴智旻的肩一起離開，他們問起閔玧其脫離學生身份後的計畫。

「做音樂啊。」一如預料中的回答讓朴智旻笑開，他佩服閔玧其對目標的專一，自己是否也能義無反顧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呢？

隨後而來的暑假沒人回家，反而有種比上課更忙的錯覺。

朴智旻在等，等田柾國決定談談的時機，但等待並不煎熬，他的時間被打工跟練舞填滿，僅剩的空閑則拿來看書跟加強外語，他沒空去思考他無法掌握的問題，閔玧其談起音樂的樣子總縈繞在腦裡無法散去，他專心致志的樣子成為了朴智旻的榜樣。

其他人也不比他輕鬆，金碩珍跟金泰亨忙著劇團公演，就算只是小角色仍天天至劇場報到；閔玧其跟金南俊一如往常待在工作室跟表演場所，沒有學校的課業需分心，他們幾乎二十四小時見不到人；鄭號錫申請到想要的實習機會，正在舞團裡努力學習，甚至還自願留下當義工再多學一點。

田柾國是唯一會回家的人，學校宿舍在暑假開始兩週後會關閉，一直到假期結束前一週才會再度開放。

他忙著整理一些東西寄放在朴智旻那兒，打算在宿舍待滿兩週後再回家，跟朴智旻的聯繫還是很平常的問好，只是搬東西去放的時候常遇不見人，但他遇見過金泰亨，對方看見自己時的複雜的表情看不出情緒，想問問怎麼了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

每個人都很忙，金泰亨每天跟金碩珍從劇團回來後，跟朴智旻聊沒幾句常會累到睡著，他能感覺到朴智旻的異樣以及欲言又止，可自顧不暇的生活讓他疲累，到嘴邊的「你還好嗎？」也沒能說出口。

他在休息的日子遇到搬東西過來的田柾國，猜想金碩珍已經告訴他們自己要搬走的事，看田柾國把東西堆在客廳角落的樣子，他還是開口問了是否需要幫忙。

「東西就這些而已。」田柾國搖搖頭，就算是借放也不好意思太多東西，他把箱子擺放整齊。

「這邊收納空間很多，你可以跟智旻好好討論要怎麼調整房間了。」

說出口也失了想幫忙的心情，或許等待自己趕快搬走的想法無法抑止的滋生，金泰亨回了房間，整理好的衣物已經裝袋，沒能維持好的表情在撥通金南俊電話時垮下。

「哥，我想見你。」他說。

回家的次數增加了，常常是晚上回去早上再回來，朴智旻發現時會問他家裡是否發生什麼事，但金泰亨總搖搖頭，「太晚就在劇團認識的朋友那睡了」、「我只是想念奶奶做的飯」、「想回去看看家人」這幾個理由會變換出現。

真的摻了假的，最後也不知道朴智旻有沒有相信，至少自己是不相信的，於是他偷偷跟金南俊說了實話，金南俊吻了吻他的髮旋說：「我幫你搬家吧。」

金泰亨抓著朴智旻不在的空檔開始少量搬走自己的東西，有時金南俊會幫他帶一些走，新住處的鑰匙很自然的給了金南俊一份，他可以感覺到金南俊逐漸顯現的愛意，但最感到猶豫的還是自己。

可以喜歡金南俊嗎？能喜歡上金南俊嗎？想維持現狀是不是太狡猾了？會不會破壞彼此之間的友誼呢？是不是自己不說，金南俊就不會更進一步呢？

但他們早就回不去了，只有自己還以為跟金南俊的關係維持在原處。

他們擁抱、親吻像極外界認定的情侶，金泰亨想過藉此前進，可心中出現的身影總重疊在金南俊身上，他不想讓田柾國知道自己跟金南俊的親密，又矛盾的想讓他知道兩人間的曖昧，即使只是在心中偷偷有過的想法仍讓他在面對金南俊時帶著罪惡感，一直誠實分享的心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出這一項。

金泰亨不會說出的秘密還有另一項，與金南俊接吻的感覺跟田柾國不一樣。

田柾國的吻是能震動心臟的，彷彿藉由雙唇相觸交換了心跳跟靈魂，可他快忘記跟田柾國接吻的感覺了，連氣味都是。

曾經他會在床單上，或是在跟朴智旻課堂錯開的日子裡，偷偷用上那罐跟田柾國一樣的香氛，猜想著對方是不是也用著他送的禮物呢。

但金泰亨後來不再用了，從朴智旻那收到想要香水的要求是關鍵，是明白告訴自己不想讓自己跟田柾國再有關聯吧？那他便不再用了。

他把那罐有著清爽香氣的香氛藏在深處，但金南俊的嗅覺很敏感，只要聞到那香氣，他不需多說什麼，欲言又止的表情卻藏不住情緒。

後來，他發現田柾國的身上也不再擁有那個叫做四月棉的氣味了，金泰亨換回原有的橙花香氣，田柾國的氣味從此像是抽離了身體，只有想起他時，鼻尖會有股若有似無的香味，但那只是錯覺。

而金南俊從不深吻，他只是將吻從唇角印到唇峰，細密的撒下溫柔與愛意，像是安撫般在唇邊低語。

「泰亨啊泰亨。」聽起來像是我愛你。

金南俊的氣味是帶著下雨天潮濕氣味的青草，像是被籠罩在濛濛細雨裡的溫柔，身體的每個毛孔都能感受他細緻的心意。

他的眼裡藏著金泰亨讀不懂的秘密，一歲的年齡差卻彷彿是成人與未成年的差距，金泰亨總覺得他的吻裡藏著大人口味的巧克力，苦味順著血液蔓延至全身。

過去那個相信浪漫相信真愛的自己還在，只是現在的自己更相信自己是電影裡的通例，那些屬於主角們的特例他不再幻想。

金泰亨很清楚即使想喜歡金南俊，可能讓自己心跳加速的只有田柾國，但他們倆一個是主角一個是配角，怎麼樣都不會配在一起。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