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Dream初夢

從朴智旻手中接過票時還有些不可置信，那是舞蹈系期末都會舉辦的舞展，薄薄的一張邀請卡，用拇指滑過上面微凸的字體，是金泰亨的名字。

「為什麼？」

眼神透出的疑惑讓朴智旻笑了，金泰亨一直都被禁止來看自己跳舞，突然拿到邀請卡就彷彿一直不被允許拆開的禮物竟然自己拆開跳到眼前，他闔不起嘴，只是睜大雙眼。

「不要就別來。」

玩笑似的要抽回金泰亨手中的邀請卡，卻被金泰亨迅速的收到懷裡，適才驚訝的表情已經消失，他假意生氣的說著給人了怎麼可以隨便收回。

金泰亨將邀請卡上的日期仔細的記到手機裡，上學期本來有機會可以去看的，可撞期了戲劇系的活動，不參加有可能會失去學分，只得忍痛放棄，而當他結束活動趕到會場時，只能見到朴智旻捧著花謝幕的模樣，閔玧其看著他喘氣的模樣說了句很好看，更加深了金泰亨心中的懊悔。

朴智旻在給出邀請函前其實也是掙扎的，他已避開金泰亨好幾天，理由不外乎是排練舞碼，金泰亨也沒起疑，每天拖著疲軟的身體回到住處時還是會看見金泰亨窩在沙發的一端轉頭對他微笑。

「智旻回來啦。」

有些火氣上升，每日想著藉口避開的人用著小狗笑容面對自己時，對上什麼都不記得的人似乎也生不起氣，他使力的揉亂金泰亨的短髮，前幾日發生的事情或許是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夢。

「以後不准喝酒了！」

命令式的語氣不容拒絕，金泰亨對於朴智旻突如其來的要求感到摸不著頭緒，他思索著是否自己喝醉給朴智旻添了麻煩，可腦裡存有的記憶只有看完金南俊閔玧其表演的興奮跟隔日起床時的神清氣爽。

「咦？為什麼啊？」

「不准就對了！」

獨自煩惱害羞似是沒解的，朴智旻把那日的甜蜜藏在記憶裡，抽出包裡那張準備許久的邀請函，遞給面前那個總是會對自己露出笑容的人。

嘻哈饒舌的世界對金泰亨來說很遙遠，僅止於他平時長長歌單中的幾首而已，光是聽著歌手抓著字與字之間的空隙換氣就讓他有舌頭打結的感覺，每次在房間跟著哼唱，朴智旻就會抱怨房裡好像有隻快斷氣的大型犬在哀嚎。

金泰亨牽著朴智旻的手穿過又長又窄的樓梯進入地下室，一小段的黑暗讓金泰亨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緊了一下，門口驗票的大叔盯著他們兩人要了身份證，推開底下透出光線跟聲音的小門，小小的場地已經有不少人，金泰亨拉著朴智旻在煙霧與酒氣中找到吧台，他們像兩隻迷路的小羊誤闖狼群，不會被吃只是突兀。

手中的玻璃瓶裝啤酒透著涼氣，朴智旻在金泰亨點酒時來不及阻止，嚐到酒的味道時只說為何不點可樂，金泰亨搖晃著手中的玻璃罐裝著一副很懂的樣子說著入境隨俗。

「微醺地欣賞表演應該很不錯。」可他又怎麼知道什麼是微醺。

這是他們第一次嚐酒，酒精帶有麥子香氣的氣泡刺激著口腔，不好喝是腦裡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則是不好喝還這麼貴。

重低音喇叭送出的音樂震動著地板，透過麥克風一組一組的介紹表演團體時，金泰亨一手揣著喝不到三分之一的啤酒，另一手拉著朴智旻往台前擠，避不開地上滿是紙屑、煙頭還有些奇怪的垃圾，他們在微涼的夜裡擠出一身薄汗。

朴智旻也是第一次欣賞地下Rapper的表演，那天閔玧其在大家都在客廳的時候默默宣布了他跟金南俊確定的表演日期，原本還縮在沙發上玩手機的金泰亨立刻彈起來叫著自己會跟朴智旻一起去，閔玧其的目光瞟過他們兩人身上沒多說什麼，金碩珍跟鄭號錫因為系上的活動無法抽身，只能千萬交代金南俊跟閔玧其要看好這兩個小孩。

前面幾組的表演他們不是聽不太懂就是興趣缺缺，或許不是認識的人表演的關係，兩人看著舞台喝著漸涼的啤酒，入口的滋味有些苦澀，身邊的人揮動雙手打拍子的動作很大，他們兩人只好擠到最前排。

地下室的空氣混濁，大燈打下的光束可以明顯看見浮在空氣中的微粒，才覺得有些悶熱的扯了下領口，就看見金南俊跟閔玧其拿著麥克風上場。

場邊不停有人叫著他們的名字，他們戴著帽子，帽簷壓得很低，金泰亨看見帽簷下金南俊晶亮的眼眸，不敢大張旗鼓的只是輕輕揮了揮手，金南俊便勾起嘴角笑了。

那是首重節奏的曲子，金南俊的低沈嗓音不疾不徐的挑起聽眾的神經，摻雜著英文的句子彷彿在吟唱，歌詞在理智的韻腳冷靜的語氣下批判著一切不合理。

金泰亨覺得自己的眼界開了，左手晃著幾乎見底的酒瓶，酒精讓身上的感官有些遲鈍，讓聽覺跟視覺只能專注在一點上，他盯著舞台卻覺得自己清醒得不行。

金南俊結束自己的部分將麥克風拋向閔玧其，跟金南俊風格不同，他彎低身子壓著嗓子用幾乎聽不出換氣聲的語句唸出歌詞時，金泰亨幾乎是跟著每個節拍點頭舉手，直到喘不過氣才重重的吸一口氣，而台上那個全身黑衣黑帽只露出蒼白肌膚跟薄荷綠短髮的男子絲毫看不出呼吸不順的樣子，彷彿帶著酒氣的嗓子唸著露骨的歌詞。

金泰亨紅著臉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朴智旻，他們都好像被帶往了另一個境界。

曲子結束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也包括金泰亨跟朴智旻的。

金泰亨一直興奮的討論著剛才的表演，無論是肢體、歌詞都不斷在腦中重現，他拉著朴智旻滔滔不絕的讚歎著。

「南俊哥跟玧其哥真是太帥了啊！」

手邊涼透的啤酒滋味他不在乎，一首曲子的時間他便口乾舌燥，久違的興奮感伴隨著酒精的作用，他甚至忘我的開始學起哥哥們的Rap，只是原本說話就不甚流利的結果，饒舌自然是慘不忍睹。

「這樣啦，是這樣捲舌的。」

朴智旻也是有些醉意的，可還能清醒的矯正著金泰亨的發音，他伸出舌頭輕輕往上捲，抽走金泰亨手上的空瓶，拉過正對著瓶口吹氣的金泰亨，用雙手固定住他的視線讓他看著自己的示範。

可他發現金泰亨的視線無法集中在自己臉上，一瓶就醉的酒量已足夠讓金泰亨紅著臉對著自己傻笑。

或許是臉紅歪頭嘟嘴的模樣太可愛，也或許是朴智旻已醉在金泰亨灑滿星光的琥珀色眼眸裡，他看了許久，終於還是傾身向前品嚐了沾滿水氣的粉色雙唇。

與自己豐厚的唇型不同，偏薄的唇瓣還帶著涼透的麥子香氣，只是輕輕碰觸，朴智旻覺得渾身觸電，他顫抖著睜開雙眼，卻沒放下手中的滾燙雙頰。

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起來，是朴智旻時常見到的會咧成四方嘴的笑容，金泰亨眼神迷濛無法對焦，分不出他是否清楚目前的狀況，朴智旻有些想抽回手。

「智旻的棉花糖好軟，喜歡。」

朴智旻看著金泰亨再次接近的臉龐，右眼下眼皮上的小痣清晰得印入眼簾，柔軟的觸感這次染上了橙花的香氣，一切就如金泰亨所說的，是棉花糖啊。

手機不合時宜的在金泰亨酒醉不支要倒下時響起，從後台出來找他們兩人的金南俊跟閔玧其目擊到的，便是朴智旻一手勾著半個身體要倒在地上的金泰亨，另一手正使勁的想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卡在口袋皺褶間的手機。

金南俊將軟綿綿的金泰亨靠在肩上，原本要抱怨不會喝酒竟還喝醉的，但肩上的重量實在太輕了，他只嘟囔了一下，然後聽著朴智旻在嘈雜的背景音裡大聲的對話。

「要考我們學校？真的太好了！」

朴智旻的神情愉悅，即使不用加大音量，金南俊仍能從他偏高的聲調聽見他的談話，他看見朴智旻通話間望向金泰亨的神情，他知道那蘊含著什麼，懷中已經睡去的少年嘴角帶笑，還小聲的呢喃著棉花糖之類的話語。

「過兩週？沒問題，柾國啊真是太好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