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Dream初夢

朴智旻從系上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不曾在這出現的閔玧其，那人靠著樓梯轉角看似正閉目養神，他下意識的將右手的文件放置身後才出聲。

「哥怎麼來了？」

為了不久後的甄選是跟閔玧其約了練習，但這是舞蹈系專用的大樓，而他們今天約定的時間還沒到。

左手拎起包包故作輕鬆的將紙張塞進去，又問起閔玧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畢竟他從來都不是那麼主動的人，一向安安靜靜在門外等著自己，要是真的等不到人也只會來通電話。

閔玧其說練習室裡有人在用，不方便進去等，是朴智旻的同學看到他在門外一陣子，才說在這可以找到朴智旻，但禮貌表示自己在這等著的決定被無視，還熱心的拉著人將他領到這樓層。

「他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弄不清是誰過度的熱心，朴智旻只想著閔玧其細心的性格這時可以大條一點。

「什麼奇怪的話？」

「呃......我的壞話？」轉不回去的話題只好隨意帶過，閔玧其意外的揚起了嘴角。



等他們再回到練習室時，前一組練習的人已經離開了，閔玧其坐到鋼琴前拿出琴譜後便看著朴智旻，他換了雙鞋正做著暖身運動。

在木板地坐下將上半身往下壓盡可能的貼近地面，朴智旻對於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不適應，他輕輕的喊了聲哥。

「你的眉頭太緊了。」

在朴智旻面前蹲下，閔玧其的指尖冰涼涼的按住他眉間輕揉著，壓著腳的動作不知該不該繼續，只覺得今天的閔玧其不太正常。

「煩惱的事情不說出來怎麼解決呢。」

才想說他多想，還是不自覺的開了口。

「我只是在想......如果獲得了一個很想要的東西，即使珍視並保護著，心裡卻一直覺得那並不真正屬於自己，總提心吊膽的想著某一天會失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調適自己。」

朴智旻有種即使說出自己脆弱的部分也不會被閔玧其評論的自信，他無法坦然將自己的戀愛剖開在閔玧其面前，但他知道閔玧其懂。

靜默的時刻並不長，朴智旻抬起頭望進閔玧其總是平靜深邃的眼裡，那人只笑了笑。

「那或許是還不到能擁有那個東西的時刻吧。」

閔玧其說的對不對他不清楚，但他的話確實刺中了內心某個脆弱的地方，還來不及消化，就被接下來的話語給堵住了嘴巴。

閔玧其說：「我以為你現在比較煩惱出國的事情。」

想開口卻無話可說的張著嘴，他不知道閔玧其是怎麼猜出來的，甚至連「誰跟你說的？」都沒能問出口，因為他誰也沒說過，就算是金泰亨，就算是田柾國。

他開始懷疑閔玧其剛才是否看見了自己手中文件上寫著的「交換學生申請表」七個字，抑或是剛才那位熱心過頭的同學跟他提起的。

似是明白朴智旻的疑問，他鬆開手盤腿坐下，朴智旻的表情現在看來像是被什麼噎住般，慌著不知如何擺放的目光沒有焦距，眉間的皺摺比剛剛看起來更糾結了。

「所以你真的打算出國。」

朴智旻還沒從秘密被發現的震驚中脫離，一直維持著同個姿勢直到閔玧其拍拍他的腿讓他放鬆。

這確實是朴智旻長久以來一直計畫並預計要實現的，當交換生出國進修舞蹈，甚至進入知名的舞團，那都是他學舞以來最大的夢想。

他有自信自己能達成出國的目標，即便家裡讓他不用擔心學費及未來的開銷，但國外的花費他從學長姐們那裡打聽了許多，於是他開始打工存錢，為的就是語文的補習費還有國外的生活費不會對家裡造成負擔。

「怎......哥是、是怎麼知道的？」

原本放鬆時偏為狹長的雙眼睜得大，朴智旻在閔玧其開口前不斷回想著自己是否曾不小心透露出什麼資訊，其他人是否也察覺了呢？

「前陣子號錫說在學校遇見你，他說你來考試。」

想起檢定考試的那天的確是遇見了鄭號錫，但記憶很清晰的是自己並未告訴鄭號錫自己參加什麼考試。

「那天的考試只有語言檢定。」

「可是......考試不代表要出國啊......」

「你現在跟我練習的舞不就是為了甄試嗎？比平時準備比賽或表演還要追求完美，你說只是練習沒人會相信的。還有......是你那個熱心的同學說，你去交申請交換的資料了。」

在閔玧其面前，那些隱密的心思總無所遁形，朴智旻被說得啞口無言，卻又覺得被揭穿的感覺並不如以為的糟，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緊鎖的秘密終於有人可以分擔。

「我猜大家都不知道吧。為什麼不跟人說？」

為什麼呢？一直以為說出來的話會改變了什麼，怕與田柾國之間會因距離而改變，怕自己抓緊的感情因此變得脆弱。

當初決定去補習時金泰亨問了他為什麼，他吞下了「交換學生」四個字，只說是加強第二外語不會吃虧，後來想再找金泰亨商量也不知如何開口了，於是一路拖著直到被閔玧其發現。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算已經下定決心想要出國，語言去考了，申請表也遞了，明明該擔心能否被選上，卻一直懷疑離開一年的時間是不是最好的決定。」

沒想過放棄出國的機會，但若是將田柾國與之擺在一起選擇，即使明白哪邊對未來最好，也無法否認留在田柾國身邊的吸引力足以讓自己思索出國之外的其他出路。

「因為柾國嗎？」

總是一針見血，不帶惡意卻能直指問題癥結，閔玧其又問了是不是怕出國了感情會不穩定，他得到的回應是愣了幾秒後的點頭。

「我覺得煩惱是一定的，但是出國並不代表感情的終結，何況你還不知道柾國的想法吧，何必往壞處想呢？」

朴智旻沒回答。不用問也知道的，田柾國絕對會支持自己的決定。

很久以前，田柾國就說過跳舞的自己閃閃發亮非常美麗，朴智旻曾問當時那個小小的孩子，以後如果出國去，那他就看不到哥哥跳舞啦。小小的孩子歪著頭想了會兒，只是展開更大的笑顏「那哥哥就要變得很有名很有名，這樣國兒就可以在電視上看哥哥跳舞啦！」

一直到現在，田柾國還是會說他天生就該跳舞，舞動著的朴智旻熠熠發光讓人移不開視線，所有的努力都以好的結果反映在比賽與表演上，若未來不再走舞蹈這條路，田柾國也想不出有什麼能絕對適合朴智做的了。

「我不知道，總是覺得害怕......」怕等到自己出國，或許田柾國就會離開自己了。

「你是害怕無法逐夢？還是害怕感情無法圓滿？不能支持你夢想的人不是你該放在心上的，如果你們的感情脆弱到因為出國就要分手，那是不是本身就出現了問題？」

即使知道選擇哪邊是最好的，他還是怕。貪心的兩邊都不願放過有錯嗎？

「如果是哥，你會怎麼做？」

「我會跟著你一起走。」

「啊......不是啦，我是問如果哥是我的話......」

或許是閔玧其的眼神太過認真，讓朴智旻一瞬間以為他是對著自己表明了什麼，連未完的話語都弱了下來。

朴智旻自覺有些紅了臉，他低下頭說著好熱，卻發覺連暖身都還沒做完的自己一滴汗也沒流，一進門便開著的冷氣還好好的運轉著。

他突然想起那次的真心話大冒險，又想起閔玧其讓自己跟過去一樣維持著兄弟關係，自己當真後，幾乎忘卻了自己也曾有要壓抑住自己情感與對方相處的痛苦。

「如果我是田柾國，我會跟你一起走。」

說是答非所問也不是，閔玧其的答案在戀人間想必是會得到一個擁抱或是親吻的，而朴智旻確實想過田柾國一起申請交換學生的選項，可事實是這太過自私，他沒有左右對方未來的權力。

他聽見閔玧其嘆了口氣。

「未來是你自己的，但你的未來要決定於跟田柾國會不會分開嗎？」

他想，這是閔玧其跟自己說過最重的話了。他知道自己終究要開口。至少在最後甄試結果出來前還有機會猶豫說出口的該是出國或留下。可有時即使再不願意，心裡也早做好選擇了不是嗎？



拉起坐在木板地上許久的朴智旻，閔玧其揉了揉手指，他無法指著一條路告訴朴智旻那就是正確的，但他可以提醒朴智旻不要做出未來會後悔的決定。

「練舞吧。」

把他想成偏心也好，他確實是帶著私心向著朴智旻的方向，正如朴智旻總是朝著田柾國的方向，才會把未來跟愛情放在一起比比誰比較重要。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