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Dream初夢

金碩珍跟鄭號錫採買回來後，他們用民宿提供的遊戲機決定今晚的工作事項，田柾國不出意外的全勝被其他人抗議，他笑著逃過了備料、烤肉及收拾善後的工作。

沒有泳褲仍可在海裡玩好一陣子，一上岸還是被等在岸邊的金碩珍拉去站在烤爐前，即使哀嚎手中仍被塞了隻烤夾，隨後只能認命的烤起四人份的肉。

晚餐後被強制分配跟朴智旻洗碗時，他不願兩人獨處必須讓朴智旻佯裝自在，於是低著頭說自己一個人整理就好了。

只是，看著朴智旻抓著鄭號錫衣袖撒嬌要求交換工作的樣子，他又覺得心有些疼，朴智旻從來就沒對自己展現過這一面，失格的男朋友如今吃味又如何呢？他們現在已是退回朋友關係的前戀人。

眼見朴智旻成功的交涉讓鄭號錫點了頭，漫至鼻頭的酸意被吞回咽喉，面臨感情的失去沒人能迅速調適，學習從一段關係中抽離比他想像中還要艱難。

這是他的第一段戀愛，不論是如何開始的，他發現自己總被朴智旻溫暖的愛意包裹著，從不給自己壓力、不展現必須擁有相同回報的期待，懂事理智得比自己所認識的朴智旻更加成熟。

他不曉得一顆心能裝下多少感情，一開始劃分給金泰亨的部分沒有消失，只是被自己封存。而另一部分則給了朴智旻，最初種下的或許只是感動、歉意，可某個時刻開始，一種不同於兄弟或朋友的情意開始滋長。

只是對方卻先一步往前走了，留下萌芽不久的、朴智旻曾殷殷期盼的愛意。

鄭號錫戴上洗碗用的手套向田柾國示意，他便跟著移到流理臺的位置開始清洗餐具，四個大男生的食量不容小覷，用餐後堆疊起來的餐盤也頗為可觀。

透過眼角餘光可看見朴智旻將散落各處的垃圾丟進垃圾袋，還有面對金碩珍時的笑顏與輕鬆自在，雖然明白分手後的尷尬狀態不可能馬上消失，但被朴智旻主動避開還是令他心隱隱作痛，心不在焉的狀態連鄭號錫都注意到了。

「你們......你跟智旻......還好嗎？」

還以為鄭號錫知道了什麼，想起朴智旻才提起鄭號錫以為兩人吵架了，躊躇著如何開口，對方又自己把話接下去。

「雖然智旻說不用顧慮你們兩個，硬要交換工作說這才是團體旅行，我還以為你們分在一起打掃會比較開心。」小心翼翼的目光探尋著田柾國可能的反應，田柾國卻牽起了笑搖搖頭。

「智旻哥說的也沒錯，我們是四個人出來玩嘛。」

鄭號錫沒再多問，只是開始找著話題閒聊，他不得不把目光跟注意力移回鄭號錫身上。

他們說著田柾國暑假找了老師學畫、參加比賽，還趁著家族旅行做了很多寫生，鄭號錫在舞團裡學了很多，連帶著因為找不到理想音樂的關係，還幫閔玧其跟金南俊介紹了不少機會。

「結果太常過去差點被他們老闆以為我也想進他們公司。」鄭號錫瞇著眼笑了起來，又像似想起什麼「你有去南俊跟玧其哥他們公司玩過嗎？」

「去過一次而已，也不算玩吧。」田柾國想了想，那次還是借用他們住處客廳當畫室時的事了。

那時閔玧其一臉睏意的把一個隨身碟交到他手裡，說是金南俊在工作室趕著用，自己好幾天沒睡沒力氣出門，住處也沒其他人在，只好拜託田柾國幫忙。

「我以為我很常去了，沒想到泰亨也常在那呢，幾乎每次都能看到他，他不是跟碩珍哥都待在劇團嗎？」

「我也不知道。」

沾了洗碗精的盤子太滑，差點失手打破讓田柾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突然聽見金泰亨的名字其實不該太驚訝，他們是同一圈的朋友，怎麼可能不聊到。

對於金泰亨，就算把對方放在朋友的位置，卻不是能輕易接觸的朋友。他還太年輕，聽見對方的名字或是見到面時還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直覺反應，尤其是從金泰亨口中得到對方喜歡自己這個事實後。

但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有信心，當初那些心動與愛被封存在心裡，只要不去接觸，就能好好的待在原處。

「還以為他會跟你說。」

「我也以為。」用了微乎其微的聲音回應，他卻很清楚那都是過往了。

躡手躡腳離開房間時不忘確認身後三人還是熟睡狀態，推開民宿大門時，迎來的海風已不如日間悶熱，帶著水氣吹散了累積在皮膚上的溫度，也吹散了心中一些雲霧。

沿著與朴智旻走過的路徑漫步，只有月光淺淺的照亮他的步伐，田柾國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看著海面遠處的點點燈光，浪潮的聲音跟風聲混在一起，他不是沒有睡意，只是鄭號錫的話讓他又想起金泰亨。

沒跟朴智旻提過自己曾對金泰亨「告別」的事，但那天過後兩人確實沒有任一方再主動聯繫過，所有談話或見面都只能藉由偶遇。

更遑論自己目睹朴智旻跟金泰亨大吵之後，金泰亨再也不接也不回覆的電話與訊息。

他知道他們已經回不到過去的樣子，現下自己只想慢慢回到過往的生活，金泰亨也是吧，所以才不跟自己聯繫的。田柾國這麼想，卻還是為聽見金泰亨名字時常一併出現的金南俊三個字而一瞬的失神。

他在意金南俊對於金泰亨的態度，那兩人的關係像謎，他能明顯看出金南俊對金泰亨的態度不一般，卻不曉得金泰亨是怎麼看待的，一想到金南俊隱瞞的態度，胸口就像被人用手壓在心上，他有些喘不過氣。

點開聊天界面，金泰亨傳來的生日祝福是最後一則，他盯著那四個字看了一會兒然後點開相機，把映著月光的海景照了下來，忍不住傳送出去時加了句月光很美。

田柾國還記得過去的他們常常分享給彼此一些瑣碎的小事，或是隨意拍下的景色，有飛機劃過空中形成的飛機雲，也有用過的顏料交錯堆疊在調色盤上的樣子。

他不是故意打擾金泰亨的生活，也不是想從那得到什麼反應，只是為沒法像過去那般而感到唏噓。他怎麼能跟對方訴說自己失去愛情的痛苦，又怎麼能明白點出自己想念過去的時光，只能把心事寄予這些細碎的生活片段，就算偽裝成無意義的罐頭訊息也好。

時間剛過午夜，他盯著手機等了一陣子，直到夜晚帶著涼氣的風在肌膚上激起細細的疙瘩，他才收起手機回到屋內，沒能等到未讀標誌轉為已讀的那刻也是意料之內。

隔日安排好的水上活動很有趣，他們在海邊享受了一整個上午，然後去附近的餐廳用了頓豐盛的午餐才準備回程。

駕駛換成剛拿到駕照沒多久的鄭號錫，除卻本人稍微緊張之外，唯一有駕駛經驗的金碩珍倒是相當放心的跑到後座休息。

還有體力的田柾國自動坐上了副駕駛座，美其名擔任鄭號錫的導航副手，實際上是陪駕駛聊天預防因消耗體力而昏昏欲睡的狀態。

才行駛沒多久，後座的兩人已靠著頭睡得香，田柾國看了眼後視鏡內的朴智旻，這兩天一直在大家面前表現得自在，還要面對另外兩位時不時對於他們戀情開的小玩笑，實際上該是很辛苦的吧。

他想起自己昨日突兀的復合提議，越覺得離成熟的大人還差了很多，與平日處事時的乾淨俐落不同，面對感情時他無法乾脆放下。

可他必須跟朴智旻一樣學習著假裝大方，否則即使再心疼朴智旻，未經思考說出來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二度、三度的傷害對方。

回到宿舍已接近傍晚，房內沒有其他室友的身影，把東西放下後連梳洗的力氣都沒有，想著先稍作休息，但疲累讓田柾國很快陷入沈睡。

不曉得過了多久，隱約中能感覺得到被人搖著手臂問他要不要一起晚餐，但耗盡體力的緣故連眼睛都睜不太開，迷迷糊糊的拒絕了不知道是哪個室友的邀請。

再次醒來後已是半夜兩點，拿過手機查看，有一通來自朴智旻、兩通鄭號錫的未接來電，大概是確認自己有沒有好好從租車處回到宿舍。

點進那個為了出遊而創的四人群組，果然看到鄭號錫的問候，傳了句「剛剛不小心睡著了」報平安，接著他點進跟朴智旻的兩人聊天室。

朴智旻在裡面留了長長的話，說這兩天很有趣，還能這樣友好的相處讓他既開心又有些難過。他們的關係建立在不平衡的三角關係上，雖然聽見復合時的喜悅讓他一度衝動的想答應，但有些關係並非開誠布公就能修補好。至少，他內心對於金泰亨的愧疚與埋怨讓他無法心安理得的繼續這段感情。

「這段時間真的很謝謝你，國兒。」表達的感謝讓田柾國紅了眼眶，他總為朴智旻的溫柔感到心痛，即便是分手，對方也從未責怪過自己。

他沒辦法想像未來的朴智旻會跟誰在一起，但能擁有這份溫柔的人絕對是非常幸運的，他能感受到對方掏出所有的真心對待，只是自己已經沒能享有那份幸運了，而這聲謝彷彿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由朴智旻劃上的最後句點。

握著手機出了神，他想回應那些表達自己的愛意與歉疚，但誠實面對自己比想像中容易，清楚表現給對方卻太過困難，若是基於體貼、不打擾、別再挑起朴智旻的難過，現在說什麼都不恰當了。

他把打了很長的訊息刪了又減，千言萬語最後也只能濃縮成一句謝謝。

「辛苦哥了，一直以來都是。」

把朴智旻的訊息反覆看了幾遍，田柾國沒想過成長會如此疼痛，也沒想過自己會傷害到朴智旻，除了懊悔與悲傷，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讓自己堅強起來，別再犯下同樣的錯誤了。

離開兩人的對話框，怕是再看會讓好不容易吞下的酸澀從眼眶溢出，想著轉移注意力，便起身進了浴室把一身的疲憊洗去。

從浴室出來時室友微微的鼾聲顯示還睡得熟，他放輕動作回到床上，凌晨三點他沒有睡意，翻來覆去又拿起手機把其他未讀的訊息一一點開回覆。

直到點進跟金泰亨的兩人聊天室，昨晚傳給金泰亨的照片跟訊息還顯示未讀，說不上是怎樣的失落感，又覺得過去的友好被自己主動劃清界線，即便現在並非抱持著不純的心態關心，但偷偷埋怨對方不理會聯繫的自己還是有些過分吧。

他看著未讀有些發愣，原本就不太好的情緒又被壓低了些，才想著不該此時點進來的，可下一秒突然變成已讀的狀態著實讓他訝異，知道對方正在線上讀著自己的訊息猶如跟本人面對面，金泰亨還沒睡嗎？他會回覆自己嗎？

等了幾分鐘，懷抱著的期待又變成失望，沒收到回應不該是理所當然嗎？揣著金泰亨該是覺得這時間不適合聯繫，但又覺得過了此刻，自己恐怕也沒能再有這樣的勇氣與衝動了。

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按下撥號，田柾國突然想起金泰亨過往喊自己名字時微微上揚的尾音。

就算做好不會被接通的心理準備，長長的撥號聲仍讓心跳動的速度緩了下來，金泰亨刻意忽略自己的想法逐漸加強，田柾國差些就直接掛斷。

該說些什麼呢？我們去了上回的海邊，你怎麼沒來？還是你最近好不好？只是沒能整理好腦中蹦出的一串串話語，就在以為要轉進語音信箱的前一刻，電話被接通了。

現在才決定要怎麼開頭似乎有些慢了，對方那邊很安靜，彷彿自己不開口的話，那人也會保持沈默。

「柾國？」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