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Dream初夢

請記住，所有人物在走到終點前，我們都不知道那路是崎嶇或平坦。

走在前往餐廳的路上，朴智旻想起當下聽見田柾國過節的邀約時，自己驚喜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對於兩人間的交往，一直像是踩在雲上，輕飄飄得不真實，陷入飄然的喜悅同時，也暴露著摔下的可能性。

他找了間對學生而言還不錯也可以負擔的餐廳，訂位前朴智旻想著田柾國的喜好徵詢過他。

『還是訂哥喜歡的吧。』田柾國握著畫筆時笑著說了。

那是間網路上頗受好評的餐廳，入座時兩人看著店外候位的人們慶幸著有提早訂位，餐廳內大都是學生情侶，果然是情人節的關係吧。

兩人在服務生略帶曖昧的目光下點餐，女服務生複誦點單後甜甜的加了句「情人節快樂」，朴智旻覺得有些尷尬的低下頭，可他聽見田柾國應了聲謝謝。

太不真實，朴智旻還是會想著這是否在做夢，他明白沒人能逼田柾國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但也無法不去思考田柾國的主動究竟是漸漸接受自己，還是只是盡責的兄弟情誼。



送上餐點後，席間聊的也是跟學校有關的事，課堂、作品、比賽......等等，就像平時一樣，但朴智旻卻突然覺得不對。

情人間該聊什麼樣的話題？是彼此愛情的誓言？還是描述愛意的深淺與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重量？或許是清楚這是還無法隨意碰觸的話題，他話鋒一轉。

「不好意思呢國兒，你明明想跟我約明天，但我沒辦法，不然今天就可以跟大家一起聚餐了。」

這學期開始，週末安排了打工跟進修，時間塞得滿，田柾國能理解也沒多問，兩人見面的時間就濃縮在平時下課後，不是田柾國去練習室找朴智旻，就是朴智旻去畫室找田柾國，然後兩人再一起從學校離開。

如果有作品要交或是隔天的課比較輕鬆，田柾國會留宿，兩個人擠上單人床肩靠著肩，朴智旻偶爾嘗試著假裝以睡姿不良的理由翻身環抱住田柾國，但心跳聲總來搗亂，只能強制收回伸過大半的手抱住自己手臂。

「那也沒關係。明天哥不用很早出門，今天可以玩得晚一些。」

餐廳的餐點不如網路上的名氣，義大利麵的麵芯有些硬，但聽見了田柾國的話，即使醬汁無味，吃起來還是甜蜜的。



所謂玩得晚一些也只是去看場電影，電影院一樣擠滿了人，朴智旻擠在排隊的人潮裡有些不適，想著該說些什麼，田柾國便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身邊帶，好像擠一點也不錯。

他們婉拒了店員熱情推薦的情侶座，直到坐定才記得看了眼票上電影的名稱，田柾國沒有鬆手，十指緊扣的狀態讓朴智旻看不進劇情。

朴智旻可以感受到田柾國漂亮的指節與自己交錯的形狀，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加速了自己的呼吸，朴智旻以為自己就要感受到他心跳的頻率。

用眼角餘光確認了身邊這個握著自己手的男人，他既是自小疼愛的弟弟，也是自己傾心的對象，如今更是牽起手的戀人，可明明在一起的話是田柾國說的，不自信卻是自己給的。

何時起自己這麼沒自信了呢？

不是早做好盡力愛著田柾國的準備嗎，用盡力氣才將田柾國拉至身邊，怎麼卻變得膽小了呢？自己並非怯懦的人，但如果能更勇敢一些就好了。

握緊了那雙大手，手的主人將視線轉向自己，朴智旻此刻從那雙漂亮的眼中只看見自己，心中的陰霾似是散去了些。



散場已接近午夜，朴智旻想著時間有些晚了，決定先搭車讓田柾國回宿舍，而袋子裡早就準備好的情人節禮物就在田柾國下車前給他吧，但田柾國的話又讓自己懷抱了些什麼。

「哥要不去我宿舍坐坐吧，這週室友們都回去了，不用擔心尷尬或打擾。」

「啊......好的......」

該期待還是不期待？抱持著田柾國喜歡自己的想法並沒有錯，朴智旻只是還無法坦然面對那可能是金泰亨的退出才得到的結果。

要說不期待是不可能的，告訴自己宿舍空無一人是怕自己拘謹還是想跟自己獨處？朴智旻希望是後者卻抱著前者的想法，但機會若是來臨，他仍會把握。



掏出門禁卡刷卡進門，週五晚上大多學生都出去玩或回家了，如田柾國所說，他們進房時，房內安安靜靜的，朴智旻還是說了聲打擾。

「智旻哥隨便坐。」

將外套掛在入門的衣帽架上，學校宿舍比朴智旻想像好得多，四人房的四個角落佈著四張床與桌子，衣櫃在往浴廁的轉角，意外的四個男生住的房間沒有髒亂與異味，他在田柾國桌前坐下。

田柾國進浴室洗了個臉，他細細看著田柾國放在桌上沒收起的素描簿，上面的筆盒沒有闔起，每根素描筆依照硬度放得整齊，他摸了下包包確認禮物還在裡面，突然有點想看看田柾國畫了些什麼。

素描本的封面有些舊了，常使用的關係染上了鉛的顏色，猶豫著何時開口得到田柾國的同意，他的聲音卻從身後響起。

「哥在看什麼？」

「啊......素描簿，不、不知道......裡面畫了什麼。」

田柾國的臉色沒有變化，只是笑笑的說了沒什麼。

「都是些不成熟的練習。」

他沒將東西收回抽屜，只是湊近看了眼桌面，然後鬆了口氣說還好沒有很亂。

「他們回去前我還逼他們把東西收乾淨，不然讓智旻哥看到就太丟臉了。」

指著室友乾淨的桌面跟床鋪，田柾國又從衣櫃裡拿出一瓶香氛往空中噴了兩下，細霧飄散開前朴智旻從他指間看見97的字樣，他開始翻找著包包。

「這個。」

朴智旻從中拿出包裝仔細的禮物，遞過的時候還猶豫著是否該說是刻意挑選很久的情人節禮物，但嘴快了些，最後以逛街時看到覺得適合所以買下的理由輕鬆帶過。

那是組日本牌子的水彩顏料，紅色的盒子在田柾國眼裡發光，他睜著大眼滿是欣喜。

「哇這個我看很久了！謝謝哥！」

像個拿到糖果便會馬上拆開包裝紙看看裡面是什麼口味的孩子，田柾國掀開紙盒上蓋，仔細研究著那些於朴智旻而言無法叫出名字的顏色，即使如此，朴智旻仍能明白田柾國眼裡的是愉悅與驚喜。

「剛好看到的，想著國兒會用到，老闆也推薦這牌子，就買了。」

朴智旻不會說出自己是刻意找了美術社老闆詢問好用的牌子，還在知道店內沒進貨時，央著老闆幫他從廠商那訂貨。

「謝謝。」

本來就沒說好要互送禮物，也沒抱持著能從田柾國手中接過禮物的希望，畢竟他自小就是這樣，而朴智旻最想得到的已經得到了，面前既是男孩也是男人展現的笑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可是我不太清楚哥喜歡什麼......也不知道哥需要什麼......」

接著的反應並非原本所預期的，田柾國眼神暗了暗說著語氣漸弱，朴智旻幾乎以為田柾國愧疚到不行，原來送禮物也是會造成對方負擔的嗎？

「我......我真的只是順便，而、而且我們本來就沒說好要送禮的！」

朴智旻慌亂急欲解釋的模樣讓田柾國忍不住笑意，自己愛玩鬧的個性在生性認真的朴智旻身邊並不常發作，而朴智旻在金泰亨前那有些自信霸道的個性也不曾展現給田柾國看，他們都有彼此不熟悉的另一面，從現在開始熟悉還不遲吧。

「我開玩笑的，但真的不知道哥喜歡什麼，所以......」

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那盒子朴智旻認得，跟金泰亨去穿耳洞時的店家包裝用的就是這小盒子。

驚訝先於喜悅，盒內是個簡單的銀色圓形耳環，他看見田柾國微微緊張的神情，知道他以為自己當真了，但自己從未想過對田柾國生些什麼脾氣，田柾國見到的自己也永遠都是溫和的那面。

「謝謝國兒，我很喜歡！」

第一次從田柾國手中收到禮物的喜悅終於在對上目光時湧現，如此貼身的物品是否能當作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笑容大概很完美，於是田柾國並沒有拒絕自己主動的親吻，情不自禁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原來雙唇的觸碰可以如此溫柔，不是因為醉意，也沒有初次的生澀或是帶了心中還有人的其他情緒，朴智旻可以感受到兩人純粹的喜歡清楚的迴響在心底，田柾國心裡是有自己的，沒錯吧。



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朴智旻在田柾國床上躺下，周身環繞著他的物品還有他的體溫，雙唇相接的感覺還是無法習慣，探入的舌尖總震動著自己的心臟。

田柾國喊著他的名字，智旻啊智旻，不是哥哥也不是普通的朋友，沒有激情也沒有別人影子的擁抱很單純，朴智旻覺得這平凡且是幸福，他有些想哭。

田柾國撫上自己染成淺金的短髮，吻上自己的雙唇，四月棉的氣味包覆著自己，漂亮的臉龐正噙著笑，他又叫了自己的名字。

「智旻。」

那像是魔咒，才明白喜歡原來沒有界線，只要得到他一點點的付出便如獲至寶，願意為他獻出自己。

他們在那張不大的單人床上，手腳與體溫交纏，他伏在田柾國的胸口，隨著那一聲一聲的心跳在心裡說著喜歡，他幾乎忘記自己有沒有跟田柾國說過自己的喜歡超越兄弟很久了。

兩人在唇間交換著絮語，朴智旻聽見田柾國無聲的溫柔，還有自己已無從安置的情感。

「好喜歡你。」朴智旻說，在田柾國進入他身體時。

不明白是太過喜歡或是身體興奮產生的淚水，他同時感到疼痛與快感在他身上並行著，如同這段感情帶給他的痛苦與幸福，他止不住淚水，浸濕了田柾國的肩窩。

田柾國灑在房內的香氣還沒散去，沾染上香氣的指尖撫去朴智旻的淚水，那雙箍著腰間的大手在肌膚留下微紅，他柔軟的腰肢被彎折成嬰兒曲在母親身體裡的樣子，承受著田柾國細細碾壓過甬道的每一點，並在發出細微呻吟時被炙熱的吻一起帶向高潮。



朴智旻覺得自己像個飢渴的旅人，守著一片綠洲卻不敢飲用那湧泉，深怕那湧泉太過甘美，嚐過而無法擁有的滋味他不敢想像。

但他終是抵擋不了內心與身體的飢渴，晶瑩甜美的泉像毒，於是珍惜且貪婪的享用著，他甚至想，他願意乾涸在那泉旁邊，即使那泉最後並不屬於自己，痛苦仍大不過那嚐過的甘甜。



他在田柾國的身邊睡去，緊緊擁著田柾國的左臂。





朴智旻在田柾國醒來前離開了他的宿舍，還沒習慣對方身體的羞澀與接下來的打工讓他必須提早離開，昨夜沒梳洗該是感到難受的身體卻覺得輕盈，他在田柾國的桌上留下一張紙條。



情人節快樂，國兒。



那本素描簿還好好的放在桌面，他不願再去思考裡面畫了什麼或是有沒有自己，現在在田柾國身邊的是自己，那他就相信他。

一夜改變心態的朴智旻也覺得很神奇，他握緊口袋內的小盒子，田柾國只是送了個小東西竟能給自己如此大的自信，他想著即使這段感情可能有結束的一天，他仍會帶著田柾國給的這份安定走到那裡。



回到住處時他遇上假日一向晚起的金泰亨，不清楚是早起還是整夜未歸，正站在客廳電視機前握著遙控器轉台，金泰亨搔搔頭，有些低啞的嗓音聽來似是剛睡醒。

「呀，智旻尼第一次夜不歸宿。」

咧著嘴笑得很自然，朴智旻可以清楚看見他瞇起眼時長長的睫毛，笑起來時眼角還擠出了幾滴打完呵欠後的眼淚。

「泰泰是在等我嗎？」

「我等你買早餐給我呀。」

金泰亨的笑容還是跟過去一樣，無論是高中蹲在蒲公英前時，還是在自己表明對田柾國的心意時，他的眼角閃著亮光，語調總是輕快。

「怎麼了？昨天開心嗎？」

朴智旻沒有再回應，只是把正準備將見色忘友當作武器裝作生氣樣子的金泰亨緊緊抱住。

他想坦然接受金泰亨的溫柔，痛苦總會過去，不安也是自己給的，如果讓金泰亨知道自己總是在顧慮著他，想必會生氣罵自己是傻子吧。

溫柔需要正確的時間場合，總是顧忌而不敢坦然接受恐怕也是矯情，畢竟他們都倔強，也用著不同的方式愛著彼此。

「智旻，你快樂嗎？」

他將臉埋在金泰亨的肩頭，5公分的身高差距至今仍沒縮小，他點點頭，嗅著一樣的四月棉香氣說著「很快樂」。

「那太好了。」

以為沒有抓準時機說出的「太好了」還是說了出口，金泰亨有些倦意，他閉上眼，肩上是熟悉的洗髮精香味，他想起跟朴智旻擠在一張床上的過去，即使是炎夏兩人仍緊握著手。

昨夜金泰亨沒有向金南俊多說什麼，他無法入睡，只是在看見金南俊以奇異的姿勢皺著眉睡眠時，幫他掖好被子獨自離開了金南俊的房間，也離開了他跟朴智旻的房間。

他換了衣服走到附近的公園散步，夜很靜，空氣也很涼，他看著月升月落，看見鳥兒在日出前鳴叫，任薄霧在他衣物上留下一層水氣，最後在太陽升起後將周身的寒意帶回了屋子裡，然後他看見了朴智旻。

給了自己能說出最好的祝福已經是最大的努力，金泰亨覺得自己給不出什麼了，跟朴智旻喜歡上同一人已是不可思議，他只想回歸自己應該站的位置。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