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Dream初夢

整天都有一種發燒的感覺，臉色差而且有腹瀉的情況，朴智旻在打工的地方被同事關心了好幾次，可他心情好的以為只是興奮過度，直到不舒服到被老闆強制下班。

回去的路程並不遠，朴智旻有些脫力的坐在店內的休息室，看著手機內的聯絡人想著或許回去前該去看醫生，可他覺得自己連走出店門的力氣都沒有。

這時依賴戀人是可以的吧？他撥通了田柾國的電話，沒人接，該是睡前開啟了靜音模式的關係。

試著站起來，但暈眩與身上的熱度讓自己無法站穩，他又坐回椅子上撥了金泰亨的電話。

無人接聽後，他開始思考著誰可能會接起自己的電話，腹部一陣陣的絞痛讓他趴在桌上流著冷汗，明明早上回到住處時還沒那麼痛的。

手機響起的第一個瞬間即使沒看來電者是誰，朴智旻還是迅速接了起來，想著是田柾國或金泰亨其中一人回電，便直接說出用意。

「我有點不舒服，現在人在打工的地方，可以來帶我去看醫生嗎？」

沒有回應，但可以聽見對方均勻的呼吸聲，以為對方沒聽見又再說了一次。

「泰泰？......還是國兒？我現在發燒而且肚子很痛，沒有辦法自己回家，可以來幫我嗎？」

「你打工的地方在哪？」

那聲音不是田柾國，也不是金泰亨，帶著微微沙啞、總是讓人分不清是清醒還是未醒的嗓音從話筒傳過來，朴智旻的心裡漏了一拍，他沒想過會是閔玧其。

「玧其哥？」

「地址給我，我去接你。」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無力思考目前與閔玧其之間的關係是否尷尬，朴智旻給了地址後又趴回桌上休息，身體的熱度與腹痛沒有舒緩，他想不出來自己是怎麼染上感冒的。



被扶上另一人肩頭時，朴智旻才有些清醒。

月桂混合著雪松的氣味很熟悉，朴智旻記得這個令人放鬆的味道，靠上的肩並不寬闊，又是那個沉沉的嗓音。

「怎麼會這樣？」

「玧其哥......」

「別說抱歉。」

才要開口的歉意被塞回嘴裡，不好意思想站直的身體被壓了回去，閔玧其帶他進了計程車，身體的不適讓朴智旻沒力氣思考這是否會給閔玧其帶來不該的期待，只是倚著他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車子行進間的轟隆聲彷彿催眠，在昏昏欲睡之時他聽見了閔玧其的聲音。

「你昨天在柾國那過夜嗎？」

點點頭，雖現在已可以光明正大的談戀愛，但對上閔玧其，朴智旻總有些抱歉，抱歉自己無法對他作出回應，抱歉在這種時刻還必須依賴他，他們甚至沒談過那天的表白。

「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們昨天......做了嗎？」

原本因發燒脹紅的臉頰溫度更加升高，朴智旻不明白閔玧其怎突然問出如此私密的問題，但否認即是說謊，他愣了下還是點頭，去醫院的路程怎麼這麼遠。

閔玧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那力道有些吃痛，連接下來的問句都不再修飾。

「不會直接射在裡面沒清理吧？」

即使沒有看見閔玧其的表情，還是可以想像他蹙緊眉頭的樣子，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朴智旻以為閔玧其為他們的親密而憤怒。

才覺語氣太過直接，那人又放鬆了力道，軟下來的嗓音帶了擔心，他小聲的附在朴智旻耳邊，不讓被引起注意的計程車司機聽見他們的談話。

「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隱私，只是沒有清理的話會讓你生病，所以才讓你老實回答。」

放軟的語氣帶了無奈，閔玧其鬆了手拍拍朴智旻的手背，就算不是戀人，對彼此的關心也不會因此減少，他很清楚朴智旻不敢說清的原因是怕自己難過，但沒說出口卻會令兩人更難受。

「我知道你不敢依賴我是因為之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但那不代表我知道你跟柾國的感情後還想要從你身上獲得回報，說出來只是回答當初那個問題不是為了讓你疏遠我，你也不用感到負擔，就像過去那樣相處就好，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改變。」

閔玧其的話彷彿是定心丸，過去的糾結似乎解開了些，即便說出口的與心意違背，可人總是相信自己所聽所見。

而閔玧其這麼說，朴智旻就這麼相信。



診間的體驗朴智旻不想再提起，從醫院出來後，他紅著臉跟閔玧其上了車，閔玧其也明白他的羞赧，跟司機報了地址後便盯著窗外。

不一會兒就從玻璃的反射看見朴智旻垂著頭晃著身體，虛弱的關係讓他昏昏欲睡，閔玧其讓他靠著自己的肩，隨著行車的搖晃緩緩睡去。

朴智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住處，昏昏沈沈從車上下來，閔玧其扶著他進房躺下，雙人房內沒有人，一抬頭便可看見閔玧其吃力的表情和前額細密的汗珠。

「玧其哥，謝謝......對不起。」

「先吃了藥再繼續睡吧。」

點頭當作答應，朴智旻接過閔玧其遞來的藥跟水，在服下之後沒有馬上躺下休息，他盯著閔玧其直到對方注意到並給出詢問。

「玧其哥......不要告訴柾國好嗎？何況我自己也有責任，沒注意有什麼必須注意的事。」

相處久了，朴智旻很清楚閔玧其的一些性格，他外冷內熱，看不過的總會說出口，可口中吐出的利刃卻含著隱密的關心，於是明白他好的人不多，朴智旻就是其中一個。

但他怕田柾國聽不出閔玧其的好意，怕田柾國自責，更怕剛建立起來的關係因為彼此的疏忽出現不愉快。

對於朴智旻身體不舒服的原因，閔玧其確實是想找田柾國來好好教育，但也並非如朴智旻想像的那般嚴厲，他看出朴智旻眼裡的擔心，沒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撫過短髮的力道很輕柔。





去學校借了幾部劇本回來研究，金泰亨拎著午餐進門時才發現手機有來自朴智旻的未接來電。

回撥聽見的是通話中，他用脖子夾著手機站在玄關脫鞋，把午餐放在客廳桌上後掛掉電話，準備進房換下外出服時才看見單人床上的朴智旻安安靜靜的睡著。

即使是在微弱的光線下，也能看出他的臉有些蒼白，在床邊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退出房間讓朴智旻休息。

小心的闔上門，便聽見閔玧其的聲音從他跟鄭號錫的房間傳出。

金泰亨是不想偷聽的，但未掩上的房門關不住話語，其中的幾個關鍵字吸引他上前。

閔玧其說親密關係不是只有愉悅，他說他去接了朴智旻，他說朴智旻正在休息讓電話那頭的人別過來，他掛斷電話後嘆了口氣，他手上的是朴智旻的手機。



在閔玧其注意到自己前，金泰亨回到客廳坐下，閔玧其出來看見他的時候沒多說什麼，是金泰亨開的口。

「智旻回來的時候玧其哥在嗎？我沒接到他的電話。知道他找我做什麼嗎？剛剛看他好像有點不舒服。」

仰頭微笑的弧度很自然，金泰亨覺得練習演技是有用的。

「不清楚，他回來就睡下了。」說謊。

「喔......沒人在家啊？」

「啊？大概吧，回來的時候沒人。」

沖了杯咖啡後，閔玧其進了金南俊的房間，只留下金泰亨對著午餐發愣。

打開餐盒，裡面的食物看了倒盡胃口，可他一口口的吃著不敢停下，為了壓抑住欲脫口而出的酸楚。

腦中的畫面不斷切換，從金泰亨、朴智旻、田柾國認識開始一幕幕轉變著，與田柾國的親吻、朴智旻對感情的坦白、看著自己推開田柾國、想著田柾國眼裡痛苦而自己卻讓朴智旻去找他的那通電話、朴智旻眼裡溫柔牽起他手的田柾國......直到昨日看見田柾國承認了與朴智旻情侶關係的表情。

想像著他們親吻做愛的畫面是自虐，即便已見過田柾國身上留下的痕跡，可真實的知道他們發生了關係仍讓他有些呼吸困難，哽在喉嚨的是食物還是求救？

早晨的自己明明想著要祝福，如今醜陋的嫉妒爭先恐後的傾巢而出，沒事的，沒事的啊金泰亨。

只要往後退一步就好，多退一步，再退一步，你看他們多麼相配，至親好友與可愛的弟弟，兩個都是珍惜的人，他們的感情也值得你去珍惜。

他問自己，朴智旻與田柾國的戀情有名有實，而金泰亨你算什麼？你是好友你是哥哥，明確的位置就在那，站定了就別再動搖。

他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將食物和著痛感一併吞了下去。





朴智旻醒來時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房間的窗簾被拉得嚴實，休息過後恢復力氣的感覺很好，房內另一張床上的人似乎是看書看累了直接睡著，他下床幫他蓋上被子闔上書本，手邊密密麻麻的筆記他沒細看，將床邊燈光調暗一些，金泰亨的眉頭才稍微舒展開來。

找到手機，時間顯示已是半夜，田柾國沒有打電話過來，但來了兩封訊息，第一封是詢問身體狀況，第二封是簡短的道晚安，他抑不住笑意回復了訊息，在結尾小心的打上了晚安，按下傳送時多了一下的心跳是無法停止的心動。

細想起早上發生的一切還像是夢，所有事情發生得很快，前一天才公開跟田柾國的關係、得到金泰亨的祝福、與閔玧其意外的解開尷尬，雖然同時擠在一起讓目前還有些混沌的腦袋舒展不過來，但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進行不是嗎？



他把自己擠上金泰亨身邊的空位，雖想不起來他們上一次同床而眠是何時，但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會令自己感到安心，畢竟他們的親密可被誤認為情侶好幾次。

朴智旻盯著金泰亨垂下的睫毛，似乎隨夢境輕微的顫動著，可能不是好夢，他發出了細微的嗚咽。

他以擁抱的姿勢輕拍金泰亨的後背，好像很久沒這麼近看過金泰亨了，眼下淡淡的青色是睡眠不足造成的，眉間有放鬆再蹙緊的痕跡，他睡不安穩，嘴裡的囈語聽不清，只能順著他的背附在他耳邊輕聲安撫。

「沒事的，泰泰，沒事的。」

平復下來的人習慣性的回抱住朴智旻的腰間，就像過去一樣，朴智旻閉上眼熄了燈，擁著的人小聲的打著呼嚕，他們伴著彼此的體溫安穩的進入夢境。

一切都會好的，是吧。





金泰亨再次看見朴智旻的時候已是補習班下課後，朴智旻抱著書進了房，才想開口問問他的身體狀況，跟著進來的人卻讓他啞了嗓子。

田柾國跟在朴智旻身後進來，那聲「泰亨哥」與過往的招呼並無二致，金泰亨聽來卻覺坐立難安，想著自然的接下話題，便開口調侃初交往情侶的甜蜜。

「智旻尼下課還有男友接送太好了吧！」

「想說回來找你一起吃飯的。」

耳尖染上的緋紅金泰亨沒錯過，還有右耳耳垂上嶄新的銀色耳環，比原本的耳洞位置再高一些些，他可以確信昨日見著朴智旻時還沒有那個耳洞的。

朴智旻摸著它揚起嘴角的樣子遮掩不住喜悅，不用說也能猜出那耳環是田柾國送的。

是普通禮物？情人節禮物？還是兩人的信物？

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再怎麼想也無法改變他們兩個交往的事實，金泰亨對於獨自與他們兩人吃飯還沒有能維持表情的自信，他說著想找人一起抵擋情侶的閃光攻擊，便進了金南俊房間將人扯了出來。

金南俊很快摸清了頭緒，答應要求的同時傳訊息取消了晚點的事務，他看見金泰亨帶笑的嘴角有著央求，於是攬過他肩的力道大了些。



餐廳的活動一向能炒熱氣氛，情侶親吻能換得一盤肉對學生而言吸引力可不小，當店員繞到他們桌邊時，是金泰亨喊住店員表示這裡也有情侶要挑戰的。

朴智旻的表情摻雜著驚喜與羞赧，金泰亨沒敢看向田柾國，他不確定自己做的心理準備是看見笑意還是其他，於是在田柾國將朴智旻拉近吻上時低頭叫好，他拍著手揚起嘴角，試圖用愉悅的語調迎接一個吻得來的烤肉。

就像其他稱職的朋友，在有人接吻時起哄，嚷著太甜蜜之類的話語，他用手肘推了推朴智旻說著「智旻尼以後我吃喝就靠你跟小國啦。」，嘴裡嚼著肉片覺得反胃，他想著他們接吻的模樣將肉吞下肚，不敢抬頭面對田柾國。

他知道他在看自己，用的是什麼樣的表情他不敢想，但讓兩人接吻的行為他不後悔。

無視那視線，金泰亨招手讓店員過來點餐，桌面上的餐點被四個大男生用的差不多，而來的是剛剛笑著看他們親吻並送上肉片的那位。

「是另外兩位要情侶挑戰嗎？」

曖昧的笑意讓金泰亨不知所措，對方的目光停在自己與金南俊身上，想著金南俊會解釋的吧，聽見的卻是田柾國的聲音。

「他們不是。」沒有起伏的語調讓店員有些無所適從，他道著歉表示只是玩笑，田柾國板著臉看向金泰亨跟金南俊，他的表情沒有笑意。

「我們不是情侶，只是想再點四人份的五花肉，麻煩你了。」

金南俊用他淺淺的酒窩溫柔的語調緩解了氣氛，他拍了拍金泰亨隱匿在桌面下緊握的手。

可金泰亨感受到朴智旻的緊繃，還有因為田柾國的語氣而自己搖搖欲墜的意志力。



別看，別聽，別多想，田柾國已經跟朴智旻在一起，他的指尖、他的唇、他的溫度、他的心都不會是你的了。

快點死心，讓他們親密一點，讓自己更疼一些，這樣就不會再痛了。



是害怕也是自私，他害怕失去朴智旻的友誼，所以讓出自己的愛情，以為放棄跟田柾國間未開始的感情，他們還可以退回友情的階段。

於是他讓田柾國到朴智旻身邊，至少，他失去的只是沒有說出的愛意，而不是兩個珍視的人。



胃在翻騰，想吐的感覺湧上，金泰亨扯了個笑容表示喝太多飲料要去洗手間，衝進廁所卻嘔不出東西，胡亂洗把臉金南俊就進來了。

「哥也喝太多嗎？」

金南俊沒回應，平時嗜碳酸如命的金泰亨今日連一杯可樂都沒喝完，破綻百出的藉口瞞不過自己，他想著金泰亨求救的眼神，找到人時那人正站在洗手台，大量水珠從下巴流下弄濕了衣物，金南俊抽了幾張擦手紙遞過。

「泰亨啊，讓我幫你吧。」

擦手紙吸收了水分變得皺巴巴，他捏著衣角努力擦乾濡濕的部分，聽著金南俊的話沒有抬頭只是給了個微笑。

「不用啦，我馬上就擦好了，謝謝哥。」

「不是的，讓我幫你吧。」

「哥指的是什麼？」

「疼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是現在吧，依賴我也可以的，不是說過哥一直會在你身邊嗎？」

金泰亨停下手中的動作，紙巾濕濕的握著不是直接扔了也不是，抬起頭看見的是金南俊皺著眉的樣子。

「哥知道我的煩惱嗎？」

金南俊沒回答，但糾結著的面容金泰亨看懂了，原來他一直有察覺自己的狀態，所以之前才會對自己的痛苦有所回應。

為什麼能這麼輕易看出自己的懦弱跟不安呢？明明沒人發現的。

金南俊的包容與理解讓金泰亨無法抗拒的想要依靠，只差一歲卻成熟許多，如果向他求助一定可以得到幫助吧。

他偏過頭看向沒人推開的洗手間大門，扔掉手中被揉捏破損的紙巾，像抓住了唯一能救他的那根稻草，金南俊的指尖被捏到發疼，顫抖從金泰亨的掌心傳來。

「南俊哥......請你好好抓住我，我怕我會想朝他......田柾國靠近，但那是不行的，不行。」

金泰亨的聲音帶著破碎的請求，眼中溢出的慌亂與無助漫過金南俊的心，他回握住金泰亨的手。

「我不能再被動搖，拜託你......幫幫我......」


*未完